gaga&kaka

完好故事之心(单篇完)

谢谢太太的平安夜礼物🎁

小汉堡和小豆蔻:

下雪天蹲在井盖上的猫


番外 完好故事之心


 


1.


9岁


 


《家族传统》


我叫Shirley,我有一双蓝眼睛。虽然Even说,它们有时候看起来其实也有些绿色。


我的头发是红褐色的,它们长得很快而且“质地”很硬,要知道将它们梳理整齐真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Even要做早餐,所以我的头发是Isak的责任。每天早晨,当Gaby和Frankie已经吃好早餐站在玄关换鞋时,我和Isak通常还坐在餐桌前和我的头发战斗。给我绑头发时Isak总是皱着眉,看起来比工作时还要认真,Even说,这是因为Isak太害怕弄疼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第一次给我绑头发,为了不让我掉一滴眼泪,整整花了两个钟头。


当我们的头发大作战结束后,Even会从流理台边走过来给我和Isak一人一个吻,然后笑着对Isak说他做得很好,然后,再给他一个吻。我记得Gaby告诉我,人们亲另一个人通常是因为觉得他们很可爱,那我想Isak在Even眼中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我呢,我排第二就好了,因为我也觉得,那个给我夹上最后一个发卡然后立刻发出欢呼的Isak,是最可爱的人。


“家人们是最好的素材,特别是对一个才能有限的小说家来说。”


这是Even的名言,他是一个在家工作的作家。作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我知道Isak的工作是医生的好助手,他每天都要去上班,医生看病用的药都是Isak和Eskild叔叔提供的。那么也许,作家就约等于一个睡前故事创造者吧?


Isak下班回家总是很累,所以给我讲睡前故事的一直都是Even,我的睡前故事里主角总是Gaby和Frankie,和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可爱傻事儿。Frankie说,他小时候睡前故事里的主角也是Gaby。


对了!Lilian老师这个假期给我们布置的作文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决定先问问Gaby和Frankie的意见,顺便问问Gaby,他小时候Even讲的又是谁的故事呢?


我看见Gaby正在院子里帮Even挂圣诞灯,我想我应该先去问问Frankie。啊,Frankie正在镜子前面准备他明天的圣诞表演,这会儿他打扮得真像个王子。听到我的提问,Frankie立刻朝我身后的客厅指了指,然后请我给他头上抹上一点发油。我点点头,一边站到沙发上替他抹发油,一边盯着他指的地方。


原来如此!Frankie说的家族传统是我们的“比身高”。在我们的客厅里有一整面白色的墙,墙上挂着Even拍的很多很多家庭照片,而墙边画着很多横线,一共有三种颜色。蓝色代表Gaby,绿色代表Frankie,红色代表我。到了每年我们三个过生日的时候,Even和Isak总会让我们站成一排,然后比着我们的头顶,在墙边添上新的横线。原来,这就是我们家的家族传统。


“Fran,你又在敷衍Sher了。”


“我才没有,她只是个9岁小鬼,根本不需要认真对待任何家庭作业!”


“Gaby!!”


看到Gaby走过来,我顾不上手上的发油,从沙发直接跳到了他身上。Gaby今年就要成年了,已经快和Even一样高,他接住我,摸了摸我的脑袋,


“Monkey,我想你的作业还是问我更靠谱一点,谁让Frankie王子的世界里现在只剩下臭美这回事了呢。”


“我们的灯已经挂好了吗?”


“刚刚Even去房间里叫Isak了,我想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院子里,待会儿吃完晚餐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看。”


“对了Gaby,我有一个问题,在你小时候Even常常给你讲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嗯,猫的故事。”


“猫……为什么我都没听过?”


“也许今晚你就可以问问Even和Isak,我想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你。”


“那Frankie也听过吗,猫的故事?”


“嗯哼,算是吧。”


Frankie又做了他的经典表情,每当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翻一个小小的白眼,我们都很了解他的习惯。因为,Isak有时也会这样。


“好了Sher,你的作业呢?”


我向Gaby说了家族传统这个词,他把我放进壁炉边的摇椅里,自己则直接坐在我面前铺着的绒毯上。壁炉里跳跃的火光,映得Gaby的黑头发闪亮亮的。如果说我长得比较像Even而Frankie比较像Isak的话,Gaby则是了综合了他们两个的存在,即使他既不是金色头发,也不是绿眼睛或蓝眼睛。Gaby的学习成绩是我们当中最好的,Isak总是骄傲地说,这是源于他的优良基因。而Gaby的嗓音则像极了Even,待在他身边听他缓慢地说话总是让我觉得很安心。


“Sher,你记不记得小时候Even总带着我们三个一起去接Isak下班,记得那座天桥吗?”


“问她还不如问我呢,那个时候Sher大概才3岁吧。”


不知什么时候,Frankie似乎已经弄好了他的新造型也来到我们身边,随手坐在Gaby身边。


“是,我还记得第一次去那儿你说那座天桥是天上的银河掉了下来,害怕得不敢上去,只因为桥的两边缀满了星光灯,一到晚上就变成洁白一片。”


“然后Even就不经过我的同意把这个比喻写进了他的小说里!”


“可是Frankie,你瞧,墙上不是还贴着你和Even签的契约吗?你说要一辈子当他的贴心小秘书来着。”


“我当时才5岁,该死的糖果陷阱!好了别总说我,我记得那个时候Sher恶劣的运动细胞就已经开始显露了,Even一直把她抱在手里,因为一旦放下Sher让她自己走楼梯,她没走两步准会摔倒。”


“嗯,直到上了天桥的平地,Even才会把Sher放下。而当Isak出现在天桥的另一端时,我们就开始做那个经典游戏。Even会给我们画一根虚拟的起跑线,数三声,我们三个同时出发,看谁第一个扑进Isak怀里。”


“天呐,这些事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我们三个里总拿第一的会是谁呢?我想一定是Gaby,毕竟Gaby以后是要当飞行员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Frankie,因为Frankie输掉以后哭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只是很诚实地回答,Frankie的脸还是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Gaby看着我们两个哈哈大笑,一直笑得歪倒在地上。


“答案完全错误。因为Sher你总是跑了没两步就又摔倒了,而在你开始大哭之前Gaby就已经跑回你身边了。”


“而Fran就会站在离Isak一步之遥的地方,明明很想扑过去还是会背过脸一边等我们一边大喊:我不想赢得不公平,所以你们两个快点跟上来!”


听Gaby和Frankie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我脑海中突然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于是在他们中的谁下一次开口之前,我抢先说道:


“我记起来了!”


“怎么可能?”


我的两个哥哥异口同声地看着我。


“我记得最后我们总是一起到达终点,然后Isak和Even会张开双臂,把我们三个一起揽到怀里。”


Gaby和Frankie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们的脸颊被炉火熏得红通通,脸上挂着相似的笑容。我想我也是,因为那是一种叫作回忆的东西在起着奇妙的化学作用。


在我们的脑海里,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有两双有力的手臂,两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紧紧地把我们一家人环在一起。Lilian老师!我想我现在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家族传统,不是吗?


 


好啦,现在我不能再一头扑到作业上啦,因为我们的圣诞假期要正式开始了!


Isak来客厅叫我们了,Even正把我最喜欢的黄油烤鸡端上桌子。我要赶着去帮上一点小忙,今天就到这里吧!


最后,感谢我的两个哥哥,Gabriel和Francis,感谢我的两个爸爸,Isak和Even,因为有了你们,我才能写出一篇最棒的圣诞作文。就像Even说的,家人是小说家最美妙的素材。


圣诞快乐,我真爱你们。


 


2021.12.24


作文评分:A++


学生姓名:


Shirley.B.N


 


 


2.


6岁


 


“Valtersen!嘿,叫你呢,娘娘腔小子,你是小女孩吗?不然为什么穿裙子!”


 


听到这句话时,一年级的Francis呆呆站在学校礼堂舞台上,双手捏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蓬纱裙,一脸不知所措。在Lilian来得及出手阻止之前,原本一直坐在第一排安静看着排练的三年级男孩Gabriel猛地从座位上冲了出去,一拳挥打在出言挑衅的那个男孩脸上,两个小家伙很快扭打在一起。


Lilian和另外一个假期留校老师费了很大劲才安抚好礼堂里剩下的十几个孩子,无奈地宣布今天的演出彩排提前结束。然后,Lilian领着三个当事人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当然早就放假了,只剩下他们这些可怜的无薪无假公务员轮流在学校值班。打着节电节能的名头,整个学校其余地方都断了供暖,在等待两家的家长到来时,Lilian只得一个人陪着三个孩子在校长室干等。


其实Lilian来这所小学任职还不过两个月,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教师。她记得自己还在读幼教课程时,教授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学会倾听,倾听是和孩子沟通的最好方法。于是这会儿,她让三个小家伙排排坐在校长室的皮沙发上,自己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对面,请男孩们各自陈述自己的行为。


沙发上,很明显两届分明。黑头发的男孩Gabriel坐在正中间,右手边紧挨着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换下舞台剧服装的弟弟Francis。而Gabriel左手边,一个人挤在沙发另一端的是那个惹出祸头的孩子Bradely。看着Francis身上的白纱裙,Lilian忍不住发起呆来,她想虽然这孩子金发碧眼,长相实在可爱,又正是性别界限还很模糊的年纪,可是让他扮演公主也许的确太为难他了。毕竟,一旦考虑到他的家庭状况......


“Lilian老师,为什么公主不能让Tracey来演,为什么突然变成了Valtersen家的小子!他明明是男生!”


呃.....


Lilian一听到这句话,再看看Bradely脸上别扭的表情,立马就明白了七八分事情真相。的确,虽然现在社会观念已经很先进了,也不意味着他们在选择舞台剧的公主时会特意挑选一个小男孩,即使他只有六岁。要不是原来扮演公主的小女孩Tracey临时发高烧,Francis也不会被迫套上假发和这身公主裙。


“男生为什么不能演公主?”


先回答Bradely的竟然是Gabriel,他的嗓音冷冷的,这让Lilian有点吃惊。


除了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以外,她还兼任三年级的数学老师,对这个三年级A班最出色的小男孩自然印象深刻。她记得Gabriel是个十分温柔的孩子,脸上总是挂着开朗的微笑,有时候待人处事的方式简直细心得有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样温柔开朗的神情,Lilian想,倒是和一个人很像。


据她所知,今天也是Gabriel入学三年以来第一次违反校纪,也许只有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人们才会表现得特别不一样吧。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只有公主才能和王子相爱啊。”


“可你又不是王子,就算公主是Tracey,也不会和你相爱。”


眼看Gabriel只用一句话就戳穿了Bradely悲惨的小心思,原本趾高气扬的男孩子瞬间像个漏了气的气球,Lilian对Gabriel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原来这孩子其实这么毒舌的吗?还很会抓问题的重点。


在事情又一次发展成武力解决之前,她赶忙开口提醒道:


“嗨,同学们,我们这部剧里并没有王子出场啊,你们忘了吗?我们演的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但是,明明王子也能和王子相爱的。”


这一回说话的,是从刚刚开始就显得心事重重,一言不发的Francis。Lilian看他可怜得犹如小兔的红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抑住自己冲上前去抱起他的念头。毕竟说到头,最无辜的就是这孩子了。


“哈哈,果然!Francis不仅名字像女生,想法也是!娘娘腔!”


在Gabriel的拳头再次扬起来之前,Lilian感到自己居然也认真地和小学生生起气来。她眼疾手快地把Bradely拉到自己跟前,刚想用眼神制止Gabriel,才发现Francis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拉住了自己的哥哥。


“停下,Bradely,到底是谁教你这个词的?如果你再说一遍,我保证接下来这个学期你的表现将永远得不到A+了。这个词是非常不礼貌,不尊重人的,你明白吗?”


“可是我妈妈老这么说也没有人因此惩罚她啊!”


一时失语,就在Lilian不知如何解释之际,校长室的大门被人豁地推开,冲进来的是Bradely的爸爸和妈妈。


“LiLian老师,刚刚我们在办公室外面什么都听到了,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明明打人的是Valtersen家的小子,你却只批评惩罚Bradely。呵,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谁叫人家家里有两个大帅哥做家长呢,不过我劝你还是省点心思吧,毕竟他们两个是......”


“住嘴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圣诞节还待在校长办公室简直丢人到家了,Bradely,收拾书包出去等我们!”


Lilian不是第一回面对这样不配合的家长,也不是第一回在试图履行自己的职责时受到深深打击。现实并不如教育理念课本上那样美好,可她却还是狠狠地伤了一回心。一时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


“不,我觉得......”


她还想趁这个机会,向Bradely的父母说明娘娘腔这个词的严重性,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却如同来时那般,狠狠地在她面前关上了。


Isak和Even接到学校来电时,正在商场里为两个孩子挑选今年的圣诞礼物。等两人急急忙忙赶到校长办公室,只见眼前两个小家伙一个眼睛通红,一个眼周发青,倒是让两位家长哭笑不得。


“实在不好意思,Valtersen先生,本来是让两个孩子在假期的时候来学校排练圣诞表演,结果却弄成这样。“


Lilian口中的Valtersen先生称呼的是Even,她来这所学校的时间太短,所以还没有能区分出Valersen家常来学校参加家长会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Valtersen先生。


Isak和Even倒不介意这点,于是由Even上前听Lilian解释整件事情的发生过程,Isak则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变魔法般从自己身后拿出两个洒满了圣诞糖霜的甜筒,递给Gaby和Fran。


“.....Gabriel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他主动出手是因为自己弟弟受了欺负,而刚刚被打的Bradely同学已经先被家长领走了,希望你们别介意,我相信Bradely说的话并不是出于恶意,我代替他向你们道歉。”


Lilian正要鞠躬,原本正和Isak说着什么的两个孩子赶忙一起跑上前来,齐齐拉住她的手。


小男孩们把自己忍住半天没舍得吃,所以几乎都快化掉的两只甜筒一齐递给Lilian,露出纯真的笑脸:


“Lilian老师,别伤心,今天可是圣诞节噢,祝你圣诞快乐!”


 


Lilian老师今年平安夜的意外插曲——家长会谈总算结束了。目送Valtersen一家从走廊上离开的背影时,Lilian看看留在自己手中,那只已经化了三分之一的甜筒,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上面的糖霜。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既懊丧又幸福。


她想,自己作为一个老师到底还太不合格,所以直到最后都没想好如何向孩子们好好解释爱与性别的关系,所幸她还有很多时间去体悟,所幸,如果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的话,一定能好好完成这份职责。


从校长室出来,一家四口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拐去了体育馆。Even陪着Fran进更衣室换掉演出服装,Isak则呆在球场上看Gaby表演新学会的颠球绝技。


不一会儿,脱掉了蓬纱裙和头上多余装饰的小男孩便走了出来,Even笑着摸摸他的头,刚想牵起Fran的手走出更衣室,却被男孩一把拉住。于是笑着问他,怎么了吗?


“爸爸,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Fran一股脑坐在更衣室长凳上,看上去有些沮丧地低着头,稚嫩的嗓音让Even意识到了什么:只有十分严肃的时刻,两个孩子才会这么正式地称呼自己和Isak。于是他也停下脚步,坐到Fran身边,温柔道:


“如果你说的是隐瞒我们扮演公主的事情,我和Isak都没有生气。因为我们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抬起头,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感激,Fran激动地说明道:


“是Tracey拜托我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帮助她。而且我想,如果你们事先不知道,明晚演出时肯定会很惊喜。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当主演!虽然......扮演的是公主。”


看他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Even大笑起来。


“公主又有什么不好吗?我想,只有Fran这么可爱的孩子才能演公主,如果是爸爸来演,不就会很奇怪了吗?”


想象着Even的高个子配上短短的蓬蓬裙的样子,原本一脸沮丧的Fran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紧接着又追问:


“那,爸爸不会觉得Fran戴假发穿裙子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吗?我问Gaby,他都不肯回答我,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所以他才不回答。”


小家伙此刻微微皱眉的质疑表情像极了Isak,Even一瞬间有点恍惚。他忍不住去想,自己没来得及遇见的那个Isak,一定就是这个模样吧。尚未经过深思,他低低地脱口而出道:


“不会的,Fran和Isak那么相像,怎么会不可爱呢?”


话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小家伙显然没有注意到Even的自言自语,只是像个问题怎么也无法穷尽的小问号一般,继续道:


“Bradely说我是娘娘腔,其实我不很介意,因为很久以前爸爸就跟我说过这个词的意思了。但是,其他的同学问我为什么会有两个爸爸的时候,我却总也想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Even愣住,有些没想到他小小的脑瓜里竟然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和Isak过去曾经讨论过很多次,关于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件事,却总也没得出完善的答案。而在这件事最终被提上议程前,他决定还是先用从前的答案。


从椅子上站起,Even走到Fran面前半蹲下,一双蓝眼睛直视着另一双绿眼睛,郑重地答道:


“Fran,记得我和Isak说过的吗,你和Gaby都是Valtersen家的孩子,一定能承担得起这份最特别的骄傲。”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Even开始认真思索:也许他们的孩子,终于已经到了不能再轻易敷衍而过的年纪。


“Fran,Gaby,那么我们来讲一个猫的故事吧,听完这个故事,也许你们就有自己的答案了呢?”


更衣室中响起第三个声音,Even猛地回过头去,Isak正牵着Gaby的手站在门外,眼中满是温暖而平静的神情。一步步走近,最后,四个人并排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


和Isak对视的那一刻,Even已经明白一切,他的Isak做好准备了。于是也像从未听过那个故事一般,依偎在他身旁,听他诉说。


孩子们听完那个有关猫的初恋的故事,到了例行的提问与解答时间。由于Isak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次数实在太少,这会儿Gaby和Fran的热情显得异常高涨,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向Isak扑来。


“为什么......”


“为什么......”


看着Isak向孩子们耐心解释着每一个问题的样子,Even想起从前的他,悠长的记忆一涌而来。他明白,自己这一生中再也不可能充斥着比这更温柔的情感。最后,他听到Isak说:


“世界上有很多艰难和痛苦的事,放弃总是最简单的选择。而爱却是为了一个人,即使艰难痛苦也要勇敢面对。”


 


一家人走出校园时,刚停了一天的雪又纷纷落起。


Gaby和Fran的酒红帽子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男孩们你追我赶地进行着雪球大战。Isak和Even慢悠悠跟在小家伙们身后,不怀好意地相视而笑,等待着加入这场大战的时机。


突然,Isak却超出计划外地挣开了Even的手,飞快跑到两个孩子中间,比出一个休战手势。


“男孩们,今年的圣诞礼物想要什么?现在说出来的话,我觉得很有可能实现哦。”


“妹妹!”


甚至用不着思索一秒,Gaby和Fran异口同声道。


完全预料之中的答案,Isak眨眨眼向Even看去。明明已不再年轻的爱人,脸上却还露出男孩一般的神情,于是Even也笑了开来,挑挑眉。


“嗯.....”


他故作思索沉吟,拖长尾音沉默时,Isak看起来比孩子们还要紧张。似乎等待了几万年,其实不过几秒钟。


Even弯下腰,握住就近地上一把雪,用掌心攥成的雪球向Isak用力投出时,他在漫天大雪中微笑道:


“接住这个就答应你。”


 


3.


3岁


 


Gabriel刚满三岁的这一天,他们终于决定去代孕第一个孩子。


一大清早,Even在浴室里教小Gaby刷牙,父子俩的笑声隔着一整个走道传到书房中,正在回复Eskild邮件的Isak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手机握在手中,半晌没输进一个字母。


电脑桌前的窗子结了厚厚一层冰霜,Isak想,对他们重要的日子好像总发生在下雪天。去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和Even决定三口之家一起出去散步,那会儿Gaby还是个无论去哪儿都得待在婴儿车里的小家伙。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年开始,每年的第一个下雪天,Even一定要和Isak出门散步,这已经成了一个家庭传统。


Gaby这天表现得很乖,不过两个人还是手忙脚乱的。实在是太傻了,Isak笑着想,明明只是在小区几百米的街上打个转儿,却足足带了要去短期旅行一般的婴儿用品。难怪那时候他会听到Even无奈的叹息,


“以后还是我们两个出来就好。”


“为什么?”


“小家伙的东西太多,我都没有手可以牵你了。”


没想到他酝酿了老半天就是要说这句,Isak脸上顿时有了红晕。他看看Even,双手郑重地搭在婴儿车推杆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滑倒,其实地上的积雪甚至还不够孩子们打一场雪仗。又看看自己,左手尿布包,右手是玩具和奶瓶,Isak不觉好笑地反问:


“你不是还指望着把雪天散步变成我们的家族传统吗?”


Even笑起来,眉尖蹙起一点,带着玩笑意味。停下脚步,凑近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现在明白了,有些传统只属于我们两个就好,新的传统等小家伙们长大了,我们再一起创造。”


“Even......你有想过关于第二个孩子的事吗?”


那天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听到Isak的问题Even大笑开来,调侃道:


“Isak,我以为对育儿这回事先上瘾的会是我。”


一时语塞,看着婴儿车中那个可爱而柔软的生命,Isak咬紧下唇。直到他们又经过了一个拐角,他才挣扎着答道:


“我想,下次我们可以试着用代孕的方法,我不是说领养不好.,只是.....”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不希望任何一丝可能Even会认为他不够爱Gaby。好在Even总是很了解他:


“Isak,我明白。一堆孩子当然最少也得三个才算及格,而且,我很希望有一个和你流淌着一样血液的孩子,缩小版的Issy一定会很可爱的。”


雪花落在Even的肩膀,他的神情显得那么憧憬。Isak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开口道:


“Even,我和你一样,我也......不,这么说不太准确,我和你不一样.......”


“到底怎么了,Isak?”


被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弄得满头雾水,Even显得好笑而不解。而这天的Isak最终也没能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其实他想说的不过是:有没有我的血液都无所谓,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像你的孩子,想让你明白,Even,你对于整个世界而言都是珍贵的,绝不值得被放弃。这才是Isak想再要一个孩子的理由。


关于Even曾说过的那段话,爱是性,是婚姻,是凌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他说要和Isak一起完成,Isak知道Even从未失信过。只是,Isak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也不是特别擅长与孩子们打交道的人,所以一堆孩子对他而言,一两个也已足够。他还记得Even向他求婚的那天,也是某个冬天的早晨。那时天还未大亮,窗帘却不知被谁拉开,窗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Isak睡得迷迷糊糊,脸深埋在有着对方气息的枕头里,尚未察觉另一半床已经空荡。直到耳畔隐约传来了乐声,他才使劲揉了把眼睛,睁开眼嘟囔道:


“Baby,你在搞什么鬼呢?现在才......”


他还没说完,自己已经先看到电子时钟的显示屏:清晨6:00整。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内心已有了预感。紧接着,柔软而深刻的吻落在唇角,Even轻声对他说:


“我们结婚吧,Isak。”


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对了,真够煞风景的,他干瞪着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Even被他下意识的回答逗得开怀大笑,伸出手指指向窗外,告诉他因为刚刚下了第一场雪。这下Isak才彻底清醒过来,狐疑的眼神瞟去Even那边,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愿意。其次,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用这么朴素的方式问我。”


“还是你想要更盛大的惊喜?”


Even挑了挑他那帅气得该死的眉毛,Isak连忙摆手,他早就对Even所谓的惊喜有了足够的后遗症。


“不,不是,我很高兴,Even。谢谢你选在这样的场合问我,我一直都不希望这样的时刻有太多其他人在场,那样会很奇怪,不是吗?尤其如果是Eskild他们,就更诡异了。”


“嗯,那就好。其实这是我从电影里学来的一招,想知道是哪部电影给了我灵感吗?”


电影呆子。Isak笑着朝他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么好的主意一定不会是面前这个狂热惊喜制造者原创。好在Even并不是真的要和他玩你问我答,男人重新回到床上搂住他,像是刚刚一切从未发生,无比自然而日常地按着遥控器打开床前的电视,时空恋旅人的字样从屏幕上浮现出来。他们静静看了会儿电影,Even紧紧握住Isak的手,眼中露出无比郑重而有些难以言喻的神情,他低声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Isak,我想这样的求婚,只有我们两个在场,这样你就能永远保有退后的余地。”


就这样,性,婚姻,凌晨六点的吻,一堆孩子,Even能付出的所有Isak都已经得到。可是求婚那天早晨Even最后说的那句话,却总是盘亘在Isak心底。正是从那天开始他清楚地知道,Even的心结并不是几年的时间就能够轻易治愈,而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治愈方法。


然而,有时候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之间,也有无法心意相通的时候。比如,他们决定去代孕第一个孩子的这天下午。


后来Isak回想起来,其实一整天Even都表现得有些反常,只是他自己内心也紧张到不行,才没有多加留意。Gaby被他们临时送到Sana和Yousef家,两个人才驱车前往医院。


不愧是专门干这行的地方,Isak感叹道。他和Even一走进这所医院,还只是走廊而已,两面墙上便铺天盖地贴满了可爱的婴幼儿照片。虽然说起来有点煞风景,可Isak的确被这过分温馨的布置搞得有点毛骨悚然。他和Even办完其余手续,就一起被带进了另一方天地。对比刚刚进门所见,Isak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满墙的大胸美女和肌肉男又是几个意思?


在他和Even分别被引导着进入两间光线诡异的小房间时,他回头无奈地看向自己的爱人:


“你说,他们是不是直接把我们俩关进一个房间比较好?”


他开了个这么成功的玩笑,Even却只是勉强笑了笑。Isak于是想,看来这家伙比他还紧张,回家时一定要好好取笑他一番。


为了不让自己本来的意图太明显,Isak最后决定由他和Even同时提供精子,检测方证明谁的成功几率大就用谁的。结果当他完事后走出小黑屋时,却发现Even就坐在医院长椅上,一问便知,他根本没进去。


Isak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要冲进医生办公室要回自己那份采样,Even却紧紧拉住他,眉头紧皱,神情那么痛苦,成功阻止了Isak前行的脚步。他不想在这种时刻跟Even争吵,可是心中的失望如同龙卷风过境般,让所有理智寸草不生。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向外走去,他撂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Even Bech Naesheim,你简直不可理喻!为什么你就不能对自己,对我有一点信心?Even,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失望……”


他其实明明知道,这么做同时伤害的是两个人,Even的伤口绝不会比他更浅。可是当Isak回想做下这次决定前Even的承诺,回想进入医院前自己的满心期待,心中便难以压抑那种宛如被欺骗背叛一般的心情。


第一次他们讨论关于孩子的事,Even便坚决不同意用自己的精子代孕,也不愿让孩子跟自己姓,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病。即使Isak早就坦然以待,Even却始终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放过自己。他不愿意,Isak又怎么能,最后便决定领养。可是两年过去,他以为在每日每日和Gaby的相处中Even会逐渐有了信心,更何况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自己,没想到这次却还是这样结局。


大街上充满了圣诞的气息,只有他们两个傻瓜却在进行如此不合时宜的争吵。


一阵阵的寒风,刮得没来得及拿外套便跑出来的Isak涕泗横流,他伸手进裤口袋里想掏出纸巾,结果掏了半天最后却掏出Gaby的奶嘴来。


看着手心里圣诞树造型的婴儿奶嘴,Isak憋了老半天的委屈和泪水一涌而出。他知道自己已经足够成熟,甚至不再年轻,可是不知为何,当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时,内心的情绪怎么也无法再压抑。其实不用回头他都知道,就像每次争吵一样,Even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又不敢追上,还是他一贯、从未改变的作风,保持着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这一次Isak稍微估计错误,因为这一次Even追了上来,原因是:Isak忘了套外套。他无声地把那件外套披到Isak肩头,然后垂头丧气,活像只刚把家里所有沙发挠了个粉碎的猫。Isak无可奈何,生怕再多一秒自己绷住的脸就会垮下来,便扯了外套,继续不回头地朝前走去。


两人依旧一前一后走在偌大的街道上,直到最后,不知怎么拐进了那个熟悉的小公园里。听到歌声时Isak还愣了愣,直到看见入口处的宣传海报,他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想错:还真是小太阳合唱团。


走近传来歌声的空地,脑海深处的回忆也打开开关,倾泻而出。那一天,Even和他玩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问答游戏,那时候Isak以为Even是鹰或雨,总之,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相符于婚姻和家庭。想到这儿,他为自己早已逝去的少男情怀感到好笑,因为那时的自己一定想象不到如下的场景:


第一次Even学着给Gaby换尿布,结果弄得满手婴儿排泄物不说,还让Gaby反穿着纸尿裤在家里晃荡了一下午。


第一次他给Gaby洗澡,结果从浴室出来时自己却像刚从暴风雨里逃难回来,落汤鸡的样子让正在熨婴儿睡衣的Even笑倒在地上。


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给Gaby喂断奶食,为了让小家伙相信面前这盘诡异的面糊真的比牛奶更好喝,你一口我一口,结果他和Even反倒吃了个七分饱。


如此多鲜活而美丽的回忆。他才发现Even不仅是那个能把他解救出沉闷生活的人,还是那个只要和他在一起,沉闷的生活也能变得充满乐趣的人。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样都好,Isak也惊讶自己的释怀来得如此轻易。那句夹杂着一点无奈,和很多幸福叹息的话,重又响彻他的脑海。


不知何时,Even已经重新走到他身边,并肩的人目光直直凝望向面前露天舞台上,穿着各色红绿圣诞服装,正在话筒前一齐放声歌唱的孩子们。他眼中的温柔,让Isak确信Even是想到了他们的孩子。


Isak Valtersen向来是个固执无比,明知困难也要迎难而上的人。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一个利落的翻身跳上了舞台。用迷人的微笑从领唱小女孩手中友好地接过话筒,无视周遭人或惊愕或看好戏的眼神,Isak只看着人群中的Even。


Even就站在人群中,对Isak想做的事显然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冲他展开微笑。就在这时,Isak放声喊道: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对我说过,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认为爱是每一次你收回手,只是怕伤害到我,是每一次你收回手,我都会再次抓住你。”


人群中唯有一个人冲他露出了然的默契,那不知何时变得湿润的湛蓝双眸,让Isak也露出真正开怀的笑容。他想,他不急着改变Even的坚持,因为他们还会有更多孩子,因为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等待,他总会等到Even对未来有了足够信心的那一天。


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希望那会是个小女孩。她会有Even一样的蓝眼睛,她的名字将来自于:


雪莉·莱斯特小姐。


 


0岁


完好故事之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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